“大国盛世，兼收并蓄，方显示出泱泱大国自信满满的胸怀气度。人才有舍小家而顾大家的大忠大孝大仁大爱，也才有面对困难的大智大勇大仁大义。”
《大唐月》最新修订版
《大河上下》——隋唐风云之关陇往事
·蔡磊·
第四章月缺月圆三敦煌之后有肃州。肃州过后是甘州。甘州之后有凉州。一路之上，玄奘看了许多，也听到了许多。最深刻、最明显的观感就是：去国十余载，不仅是朝代变了，岁月变了，而且百姓的日子也开始变了！千里河西之地到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祥和宁静国泰民安有滋有味的样子。这从大路两边沃野田畴沟渠有序村庄星罗棋布就可以看得出来。田野上，庄稼长势正好，高的是玉米，低的是谷子和一些豆类，沉甸甸地垂着脑袋，显示出今年一定是个好年景。而大片大片的青纱帐，则在阳光下翻滚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活像是农夫的吟唱。也是大片大片的草地上，不仅有大大小小的水洼闪着镜片般的光泽，有飞禽水鸟此起彼落，更有马群、牛群和羊群散布其间，或扬鬃奋蹄往来驰骋，或摇头摆尾吃草饮水，间或还会仰天发出一声声鸣叫……陇右之地，一直以来就是多族混居，农耕与畜牧兼而有之。尤其是汉武帝开疆拓土、设立河西四郡之后就更是这样。诸族杂居胡汉共处，自然就是此消彼长你进我退，融洽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龃龉中，则是刀兵相见水火不容，多少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记得十来年前西行出关之际，正是大唐建国未久之时，朝廷无力西顾，陇右之地颇有些饱经战乱历经祸患的疲惫，如今可是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这自然与皇上派兵荡平了东突厥，保证了一方安宁有关。也还与原属于铁勒回鹘别部的契苾何力部主动归附朝廷有关。契苾何力部归附后，皇上将他们安置在甘、凉二州，并任命契苾何力为大唐左领军将军，从而不仅削弱了对方力量，而且还为朝廷增添了一支可以与朝廷官军并肩作战绥靖地方的有生力量。一举荡平东突厥之后，眼见大唐国力强盛兵威将猛，率本部六千余家上万人口归附的契苾何力心无旁骛，虽为番将，但对朝廷那真叫是一心一意同心同德。他们是贞观六年（年）归附的，贞观九年，就与大唐战将李大亮、薛万彻、万钧等人至赤水川讨伐吐谷浑。那一仗契苾何力极其勇猛，不仅解救了孤军深入反被吐谷浑包围的万钧所部，而且以千余精兵突袭吐谷浑王牙帐，生擒吐谷浑王不算，还缴获骆驼、牛羊马匹二十余万。但是，曾是大败亏输本部兵卒死去十之七八的万钧却贪天之功为己有，谎报军情战果，结果被皇上查出。皇上大怒，决定剥夺万钧的官职改授契苾何力。契苾何力坚辞不受，他的理由是：要是皇上真为我而解除万将军的职权，让那些同我一样都是胡夷出身的将领知道了，都会认为皇上重夷轻汉，诬告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再则，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汉将懦弱，专爱诬陷他人邀功冒赏，岂不是对朝廷大为不利？皇上认为有理，诏命他宿卫京城北门，授校屯营事，还将临洮县公主嫁给他为妻，完完全全是拿契苾何力当了自己人的意思。契苾何力在朝中为将为官，其同母胞弟则以兰州都督的身份，继续在凉州统领契苾部落。侯君集灭高昌国时，契苾何力也率部参战。其终身事唐，屡有上上的表现。贞观十六年（年），契苾何力回凉州探望母亲，其部下一些将领起了反心，抓了他母亲和弟弟，以武力胁迫他重新归附铁勒薛延陀部。契苾何力苦苦劝阻，众人非但不听，反而把他也绑到薛延陀可汗面前，以为这下他就能回心转意了。岂料，面对薛延陀，契苾何力依然是大骂不止誓死不从。薛延陀命人给他松了绑，还又好言相劝，他却一刀割下自己一只耳朵，表示不听乱臣贼子的胡言乱语。消息传到朝廷，皇上心痛不已，立刻派人前往与薛延陀谈判，目的就是要他们放回契苾何力。薛延陀的条件倒也简单：行啊，放了契苾何力也行，请皇上把一个公主嫁给我。面对桀骜不驯的薛延陀，皇上还真有些左右为难。薛延陀是铁勒十五部中最强的一部。他们本来住在西域乌伦古河和塔尔巴哈台流域，正是由于他们和另一铁勒属部回纥共同起兵，为大唐征服东突厥提供了大好良机，后来他们就占据了原来东突厥的领土。皇上本来曾有意要跟他们和亲的，但他们却总是和朝廷闹别扭，甚至不愿接受被朝廷遣送的突厥人回到自己的游牧故地，突厥人又转而被安置在长城以外，就更成了薛延陀攻击的目标，且还不时侵扰大唐边境。这里边也有故事：征服了东突厥后，大唐皇上曾是那么真心地对待东突厥人，不仅妥善地安置了众多余部，而且还封官授职，他们中的许多头面人物更是被安排在皇上自己身边，目的当然也还是为了教化。但谁料想得到，突利可汗之弟结社竟会纠集一批部落子弟，乘夜突袭皇上御帐。叛乱被当场镇压，贞观天子对外族人的信任也同时大打折扣，这才有了又将他们迁回原住地的举措，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求个平安吧。但占了他们地盘的薛延陀却不接受他们，这不是明摆着与朝廷为难吗？跟这样的家伙和亲，皇上心里显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就因为爱将契苾何力成了对方手中人质，为了换回爱将，面对手下臣子，皇上的原话是这样的：“北狄世为寇乱，今延陀倔强，须早为之所。朕熟思之，惟有二策：选徒十万，击而虏之，涤除凶丑，百年无患，此一策也。若遂其来请，与之为婚媾，朕为苍生父母，苟可利之，岂惜一女！”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契苾何力又回到皇上身边，继续担当大任，但薛延陀梦寐以求的大唐公主却并没有嫁给他，原因是皇上赖婚了。这也难怪，爱将既已安然而归，且自己也有了消灭对方的办法，那干嘛还要和对方联姻呢？皇上就是这样想的。哪怕面对手下臣子的非议，皇上就是不改初衷我行我素。由于是上一年刚刚发生的故事，所以陪同护送的官员讲得绘声绘色如同亲历。玄奘也听得入神入迷，后来就忍不住感慨出声：一女可抵十万兵，皇上此言极是。既可免除无数生灵涂炭，又能化万千凶险于无形，此说大妙，皇上果真是性情中人呢！那官员也笑了：妙吧？和亲之策，古已有之，咱们皇上也是化腐朽为神奇呢。法师若有兴趣，还有弘化公主和文成公主的故事呢……玄奘也笑：噢？反正路上无事，那就说来听听？那官员清清嗓子说了起来：弘化公主也叫光化公主，是淮阳王李道宗之女。贞观九年，皇上封吐谷浑慕容顺为西平郡王，后他被部下所杀，年幼的儿子诺曷钵即位，结果导致国中大乱。皇上令大将侯君集率兵救援，并遣淮阳王李道宗亲自持节册封诺曷钵为河源郡王、授乌地也拔勒豆可汗。诺曷钵十分感激，向朝廷进献万头牛羊马匹不说，又于第二年入朝请婚。皇上准了，只因诺曷钵当时还小，让他过三年再入朝迎婚。再一年后，皇上命公主之父、也就是左骁卫将军淮阳王李道宗和右武卫将军慕容宝一起，携带大批物资，护送弘化公主入吐谷浑与诺曷钵完婚。那场面，啧啧啧……看那官员啧啧连声艳羡不已的样子，玄奘忍不住问了一句：假如是你的女儿，你会舍得远天远地嫁她那么远吗？之所以有此一问，在于玄奘想起了当年自己死闹活闹非要出家修行之时，母亲曾极力反对，父亲也拿出家修行就是弃国弃家，亦就是不忠不孝为说辞，想让他回心转意，只在家中念经拜佛就好。当时还是个娃娃的他说不出什么道理，现在他明白了，忠孝之说自然是没什么错的，但有小忠小孝与大忠大孝之分。就像弘化公主远嫁，依她的本意，是绝不愿离开繁华富足的京师，离开自己那个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家庭，但她还是去了。舍小家而顾大家，这就是大忠大孝大仁大爱。而皇上和朝廷，显示的也是大智大勇大仁大义。这样想着的时候，玄奘便又问了那官员一句：假如是你的女儿，你会舍得远天远地嫁她那么远吗？那官员好一阵沉吟之后，终于还是红了脸，摇摇头：怕是孩子她娘舍不得。玄奘说：这就对了。皇上治国，也是呕心沥血啊。那是那是，官员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后来又用马鞭往前一指：凉州城到啦！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